“获得第16届金梅奖最佳男配角的是……”大屏幕放出了《点心世家》的片段，导播在四位提名候选中来回切换，柏冰洋那张明艳又带着一丝倦怠的脸最终定格在画面中。“柏冰洋！”现场的掌声带着迟疑，在主持人宣布之后的一秒多才响起来。柏冰洋完全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一天，仿佛做梦一样，在位置上呆了几秒，眼神茫然，直到被人提醒，才懵懵的站起，朝四周鞠了一圈躬，恍惚的走向领奖台。他脑子好像和身体是两个人，直到下台，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点什么，大概就是感谢吧。后知后觉，他意识到自己最该感谢的可能是戈局长，走到台侧，他顿了一步，看向评委席正中的那个人。刚好，那个人也在看他，视线交汇，一瞬间千言万语，柏冰洋鼻头一酸，泪水滚落。戈锋视线又转回舞台，低头和陈瑾说了几句话。柏冰洋也跟着看了眼陈瑾，心头忽然一阵苦涩，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也不可能和戈锋并肩，自嘲的笑了笑。手里拿着沉甸甸的奖杯回到位置，周围人的态度立马变了，一个个和他套近乎，就连之前从未合作过的也加了微信。周围人聊的是他，微博头条挂的是他，新闻推送封面是他，原来成名的感觉是这样的。柏冰洋拿着手机，反复划拉锁屏上的那几个消息推送，一水自己的名字，但他一个都没点进去。他很难确定自己此刻的心情，是年近三十突然爆火的兴奋，还是被金主玩弄近一年的苦涩，又或者是试图从包养关系里找寻爱情的不自量力。典礼还在继续，一个又一个的奖项在主持人口中爆出，几家欢喜几家愁。李晓从旁边弯着身子挪了过来，“柏老师，置景都准备好了，可以去拍照了。”“活动还没结束，我们可以走吗？”几日前，柏冰洋还是必须留到活动最后的小喽喽，谁能想到，仅仅几日，他就成了当红男星。“可以，主办方后面不会切您镜头了。”李晓说，“我们先拍，拍完之后还有个采访，提纲我已经核对过了，回答内容也发给您了，您尽快准备一下。”突入其来的工作内容让柏冰洋措手不及，他只能懵懵的被李晓安排。万幸，李晓看起来经验及其丰富，整个过程没有出一丝差错。工作结束，已经是凌晨三点了，柏冰洋打了个哈欠，拒绝了李晓送他回家的安排，孤身一人沿着河岸漫步。一切都太快了，年初的时候，他还在河对岸的那个酒店跳舞，年尾就成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头条男星。他看着自己微博粉丝成万成万的增加就觉得恐怖，这一切太不真实了，今天这一晚上简直是他活到目前变化最大的几个小时，直到此刻，他踩着河岸，脚下是软滑的淤泥，耳边是拍打河岸的水声，他才感觉自己是存在的。他原来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出头，可事实明显不是这样，原来只要稍稍走一下捷径，就可以获得这么多。原来不是自己不行，而是背景不行。他苦笑着，用鞋尖拨弄石头缝里的淤泥。要是放在几日前，他肯定不舍得这样，几万块的鞋子只穿了几个小时，就这样插进淤泥，但现在他无所谓，他火了，几十个广告邀约，十几个本子，任他挑选，随便一个几秒的广告都是大几十万，更别提那些上千万的剧本了。原来那些窘迫，只有有钱就好了，全都解决了。人变的可真快啊……“柏老师？”周晓倩站在岸上喊他，看他回头，立刻跑下来，拉着他手，格外亲切，“真的是你？柏老师，好久不见啦。”柏冰洋反应了一下，才认出她是之前剧组一起出群演的女生，想了一会，也没记起来她叫什么，只能笑呵呵的应了一句：“好久不见，嗯……你漂亮了。”周晓倩笑的更明媚了一些，抓着手不放，“恭喜啊柏老师，我早说您会火的，我看了那个剧，您演的可太好了。”“没有，主要是导演指导的好。”“怎么这么晚在这啊，心情不好？”周晓倩极其敏感。“啊……工作结束的晚，顺便转转。”周晓倩眼睛一转，提议：“吃个夜宵吧，就旁边，很近，我正好在附近拍戏，没想到能碰见你，太好了……”她太热情了，另柏冰洋无从拒绝。两份炒面，两瓶啤酒，还加了鸡蛋和肠，和之前当群演时的夜宵一摸一样。果然如周晓倩所说，很好吃，但柏冰洋实在没胃口，东西嚼在嘴里，总让他想起典礼前戈锋塞到他口中的肉棒，忍不住干呕。“怎么了？”周晓倩帮他拍背，和老板要了杯温水递给他。“谢谢。”柏冰洋没喝，抵着桌边翘开啤酒，一口下去整瓶，“老板，再来一瓶。”“再来一瓶。”“老板，”“再来。”……柏冰洋是被戈锋拎着领子揪起来的，醒来时脑袋沉的像灌了铅，脖子和断了一样，使不上劲。“唔……”柏冰洋疯狂眨眼，勉强看清来人，“戈局长……”“你他妈在这干什么？！”“嗯……？和你，还能干什么，做你……”戈锋戳了戳脑门中间，抓着头发拎直脑袋，把门卡按在他脸上，“你看清楚，你在哪？！”柏冰洋挑眉，眼皮被扯平，但眼睛还是只能睁开一点缝，双手缓慢的从脸上拿下卡片，“希尔顿，1，1810。”希尔顿？柏冰洋酒醒了大半，眼神一下子清明了，挣开戈锋的手，慌乱摸向腰带。还好，是完整的。他松了一大口气，顺势跪下去，埋头抬眼悄悄看戈锋，“对不起，戈局长，我，我喝多了，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。”戈锋手攥的咔咔响，甩给他一叠照片，踹上门，一屁股坐到沙发上，翘着二郎腿，脚尖点在他肩膀上，“你他妈是一点不想火是不是，刚有点热度，女友都出来了，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官宣了，啊？说话！”柏冰洋一张张看过去，照片上的女孩正是昨晚上那个群演。“我，不太认识她。”柏冰洋说。“呵，”戈锋看了眼天花板，像听到笑话，“不认识，但能在河边约会，能一起吃夜宵，能拥抱拍背，能共同回酒店，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不认识也能做到这份上了？”“真不太认识……昨天是偶遇，”柏冰洋垂着头，自觉解释的很荒谬，“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。”“我告诉你，她叫周晓倩，凌晨5点已经被人当成你的女朋友，骂上热搜了。”“我……”柏冰洋双手绞在一起，“我以后不会和她接触了，我昨天真的喝多了，我不知道。”“以后？”戈锋越想越气，站起身，踹了他一脚，“你要是这么不想出名，就别浪费我的资源，没能力就早点让位。”柏冰洋跪行几步，拉住裤管，“戈局长，我真不知道，我保证，以后不会了，真的不会了。”“蠢货！”戈锋甩开他，手掌顺着转身的力道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，“还不如周晓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