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颠簸,梁屿舟又轻咳起来。他一只手摩挲着腰间的香囊,一只手按在心口。他的身子是凉的,身上的寝衣,手中的香囊,是为数不多能给他温暖的东西。挽初留给他的念想,实在太少了。……一年后。江南的冬天,来得格外早。才十一月,湖州就下了一场大雪。时洛寒给宋挽初的小院挨着山,临着水,春夏秋皆风光宜人,可一到了冬天,阴风冷雨,寒气透骨。上一年冬天,宋挽初病了好几场。而一山之隔的云州,冬天却温暖宜人。宋挽初的姨母嫁给了云州最大的商户,舅舅给姨母去了信,说让她去云州过冬,好好养养身子。姨母数年不见宋挽初,想念得紧。派了数十人来接。宋挽初就只带了南栀和素月两个丫头。时洛寒一路护送。姨母嫁的楚家,乃云州唯一的皇商,府邸华贵气派。姨母宁氏,姨父楚商序,表妹楚月盈在门口迎接。才下了马车,宁氏就一把搂住宋挽初,热泪滚滚。挽初的容貌有七分像姐姐,宁氏看着挽初,就想到了早亡的姐姐,眼泪越发止不住了。姐姐红颜薄命,偏一家人娇养长大的外甥女,也遇人不淑,被磋磨了三年,玉减香销,令人心疼不已。进了屋,宁氏又抱着挽初痛哭了一场。楚商序笑着劝慰,“外甥女都来了,你该高兴才是!大夫叮嘱,你怀着身孕不宜激动,快别哭了。”宋挽初欣喜不已,“姨母又有身孕了?”姨母今年已有三十五岁,高龄怀胎,实在辛苦。她生表妹的时候大出血,调养了好些年,五年前怀过一胎,七个月的时候掉了,是个成型的男胎,全家人悲痛不已。楚老太太为了超度孙儿,吃了一年的素。楚商序是家中长子,家业由他继承,却还没有嫡子,他又不肯纳妾。姨母这一胎,是全家人的希望。宁氏摸了摸小腹,“才四个月,还不显呢。”宋挽初在江南的这一年,其实不怎么快乐。来到姨母家中,就听到了要添丁的好消息,她觉得心中的阴霾被驱散了不少。姨母带她和时洛寒去拜见楚老太太。楚老太太出身书香门第,宋挽初送上了江南大家的字画。老人家今年五十六岁,身子骨硬朗,红光满面。她拉着宋挽初的手,说了好一会儿的热乎话。“挽初今年有双十了吧?姑娘家大了,年岁不等人,打算何时与你阿兄成婚?”宋挽初的笑容顿时无处安放。时洛寒心中积淀已久的苦涩泛起了涟漪,他掩藏着眼中的失落,笑道:“挽初不大适应江南的气候,这一年一直病着,先养好身子再说。”表妹楚月盈好奇地眨巴着眼睛,“我听说姐姐和洛寒哥哥早有婚约,要不是那个什么国公府的老太太上门提亲……”宁氏脸色紧绷,用眼神警告楚月盈,“就你话多!”国公府,梁屿舟,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忌话题。在挽初面前,谁也不愿提,谁也不想提,怕勾起挽初的伤心事。楚月盈悻悻地吐了吐舌头。大家吃了些茶点,楚商序起身道:“母亲,前日雾隐山的邱道长荐了一位道长,说他道法高深,还精通医理。眠心(宁氏的闺名)自从有孕,睡眠一直不好,经常噩梦,邱道长说有邪祟作怪,特意让这位道长来作法驱邪,再顺便给眠心把把脉,人差不多这个时辰就到了,我去门口迎一迎。”